几人到了家，赵大湖也前后脚回来了，他手里拎了一条鱼，站在院门口，瞧着满院子的刺球有些惊讶：“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刺球？”
“阿娘今天带着我们山上去打下的，三哥，别愣着了，快来搭把手，把这些刺球果子都剥出来。”
“哎，我就来。”赵大湖一阵风似的，跑进灶房，放下鱼就来了。
几人都是干惯了活的，麻利得很，周韵交代他们莫要都去了外头的刺壳，留下一半放进地窖存着。
一箩筐的刺球约莫二十五斤，剥出了八斤的板栗，先拿出两斤来做个精致点心板栗糕，余下的留着明儿一大早起来，做个热气腾腾的糖炒板栗。
周韵转身进了灶房，先烧了一陶罐的水，又嘱咐赵大江把剥出来的两斤板栗用清水清洗一番。
她先在表面打上花刀，再将打上了花刀的毛栗子扔进沸水中，加了些盐，片刻后捞出，过了冷水，几人又开始忙着剥坚硬的果壳和附着在果肉表面的褐皮。
“阿娘，先前咱们都是捡了刺球，剥出里头的果子直接就能吃了，没想到这果子还能这般蒸熟了吃，真是又粉又甜，这比生吃可好上太多了。”
周韵在一旁看着，只觉有些心酸……
赵大海还是个孩子性子，赵家一向贫苦，打生下来起，便没吃过什么零嘴，农家更不愿花柴火去做这样的零嘴，头一回吃这样甜甜粉粉的栗子肉，他便满足得双眼都眯起来了。
众人皆是神采飞扬，眉目间布满喜色，以往家里从来没有过这样温馨和乐的时候，总是为着吃穿发愁，如今虽说仍是愁，好在大家懂了苦中作乐。
两斤黄澄澄的栗子肉都剥好了，陶罐中堆得高高的，看着好不喜人。
周韵和赵大江换着来，陶罐中的水换了一遍又一遍遍，终于把栗子都蒸熟了。
“大江、大湖，你倆找两个擀面杖，再找两个陶碗，把这些栗子肉捣得碎碎的，大海，你去摘几片大大的芭蕉叶来。”
“哎！”
众人虽不知周韵究竟要捣鼓些什么，可多年的长者积威叫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怀疑，兄弟几人皆遵着周韵的话，寻东西去了。
待日头渐落下来，周韵总算做出了今日的第一批栗子糕，便叫他们都尝个鲜，几人却围着灶台你看看我，我瞧瞧你，谁也不敢真动手。
还是赵大湖说出了众人疑虑：“阿娘，这栗子糕瞧着精巧的很，您费了这样多的功夫，里头放了红糖，还做出了祥云的模样，这只有贵人才吃的上。
往日，咱们只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这样金贵的东西，我估摸县府里的五味观也不见得有这样好的吃食。我们便不吃了，平白没的糟蹋了。”
几人被说中了心事，皆有些羞臊。
周韵怔愣了片刻，这才猛地反应过来：险些忘了，这是物资匮乏的古代，莫说点心，便是里头放的糖，一般人家平日也是不舍得吃的。
看来这栗子糕还不能直接搭个摊子到镇上卖去，只怕得找个大些的酒楼才成。
“无事，你们尝尝。咱们做的东西，若是连自个儿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，回头客人问起来，咱们可如何回答？”
几人踌躇片刻，还是大海忍不住先伸了手，取过一块栗子糕，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，小小咬了一口。
栗子粉粉糯糯的香甜立马在舌尖上窜开，大海止不住地连连点头，口中嗒吧着，显然是回味无穷：“阿娘，好吃……真好吃。”
赵大江也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，吃的有些心急，险些噎住了：“我……我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味道，又甜又粉，我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。”
王翠云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，只是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，低眉顺眼地附和着丈夫。只见她一手往嘴里送栗子糕，一手悬在半空中接住，哪怕一点碎屑也不舍得浪费。
“阿娘，有些甜丝丝的，又有些清清凉凉的，放入口中立马就化开了，可咽下去后嘴里还是有一股子香甜。别的……别的，我就说不上来了。”赵大湖咧着嘴、摸着后脑勺，绞尽脑汁地形容方才口中的滋味。
“这便是清甜可口、入口即化、唇齿留香。”周韵在一旁纠正着。
“哎，就是……就是……就是阿娘说的这般，香甜……香甜？入口就化开……”赵大湖皱着眉，极为努力地试图重复周韵的话，可如何也想不起来。
“三哥，你可别学了，哈哈哈……阿娘可是外祖教过的，外祖当年可是秀才。阿娘说过，咱家也就二哥身上有些外祖的模样，咱们都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子。
阿娘，您说是吧？”
周韵只能尬笑不已，没想到这葛桂花以前竟还念过书，以后可千万不要露馅才好，她赶紧圆回来：
“是！不过大湖说得也很好，以后若是有人问起，你们就照着大湖说就行，大白话，别人能懂就行。”
赵大湖被肯定了，瞬间身姿都挺拔了些，一副极骄傲的模样，其余几人眼神里满是羡慕。
瞧他们那样儿，周韵便知这葛桂花平时在家肯定是个霸王一样说一不二，偏又极少肯定自家孩子的性子，以后自己可得注意些，缓缓地改才好。
“好了，太阳都落山了，翠云，你做些晚上的吃食，咱们便抓紧吃了歇着，明儿大家伙都起早些，做好了糖炒栗子咱们便去赶集。”
“阿娘，这……这也能卖么？”
赵大江不敢相信，自家竟也能有一日到镇上去卖吃食。
若是放在往日，阿娘只会说他们不务正业，放着田间正经的活计不做，偏去学那些痴心妄想发大财的人家。
“我倒觉着可行。”赵大湖满脸红光、精神抖擞，丝毫不像是已忙了一个下午的人：
“这栗子糕颇为新颖，整个县府估摸着也是没有的，口感好、模样也不差、用料也是实打实的，祥云又寓意吉祥喜庆，咱们普通的农户是吃不起的，可若是卖到酒肆、茶楼，那些贵人定会觉得新奇，咱们再说些吉祥话，不愁卖不出去！”
周韵默默瞧了一眼赵大湖：好小子，是块做生意的料子，市场分析的头头是道。
“是，大湖说的很是不错。
明儿是大集，一旬才一次，集上的人定只多不少，咱们去早些，搭个摊子卖糖炒板栗，我同大湖便去茶楼酒肆推销这栗子糕，你们几个就看着糖炒栗子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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